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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裴眠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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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立於原處,輕瞥了一眼徒羨魚,再偏首望回被法器鎮壓住的蛇妖,擡手一指。

便是在這一瞬,蛇妖眼眸中的赤紅褪去,眼神渙散無光,失去神采和生機,那強行擡起的上半身砸落到地上,震起四面塵埃。

徒羨魚踏出去的腳步怔怔收回,驚得目瞪口呆。

雖然這蛇妖被法器鎮壓住了,但……強到離譜了吧?她轉頭看了看身側的青衣男人,又向前看了看蛇妖,再將目光轉回他身上、落到他的劍上,神情有些恍惚:“我以為你至少要出一劍。”

男人挑了下眉,沒搭理這話,左手握著劍走到蛇妖近前。

他靜靜站著,直到蛇妖軀殼上析出一件物品,才有了下一個動作。

那東西赤紅色,外觀和金剛杵有些相似。他用劍尖挑起,細看之後收進袖中。

“那是它的力量來源?我的意思是,它本來沒那麽強,這玩意兒將它從原本的水平上拔高了一截。”徒羨魚問,否則沈驚玉也不會組個靈境就來挑戰。

“嗯。”

看來大佬就是為此而來。

徒羨魚也湊過去,但並非是想看蛇妖身上是否還能掉落點別的物品。她又問大佬:“它應該是某些法器和武器的材料,值不少錢,你要嗎?”

“不要。”大佬道。

“那可以請你把它毀掉嗎?”徒羨魚露出討好的笑容。如果不是這蛇妖滿身膿包太醜陋太惡心,她定選擇把它塞進乾坤壺裏。

“哦?看起來你和你這位‘姐姐’關系很不一般。”男人語氣很有深意,也沒見如何動作,三眼蛇妖的屍首便化作灰燼。

“謝謝。”徒羨魚既肉痛又高興。

這地方散落著許多晶石,有的比面碗還大,散發出瑩瑩光芒,其上更有某種溫潤的氣息在流動。

是靈石。

徒羨魚能認出它們,但不太會辨別品質,因為沈驚枝沒怎麽接觸過。她思緒一轉,請教大佬:“趙公子,這些靈石品質如何?”

“長相越漂亮的,品質越高。”大佬回答道。

徒羨魚覺得這些都挺漂亮,撈出一個布袋,將能撿的都撿進去。

她裹著件帶毛領的披風,背後垂著寬大的帶毛邊的帽子,用蹲走的方式在這山洞裏挪動,像一只撿儲備糧的松鼠。

青衣男人給她讓出空間,倚在一面還算幹凈的石壁上饒有興致地看。

除去沾上了蛇妖膿液的和碎得跟米粒似的靈石,徒羨魚將其餘的都撿進布袋裏。如同之前大佬所言,這“河神”當真貧窮,靈石僅夠徒羨魚裝了兩袋子。

她回到大佬身旁。

大佬向沈驚玉用來鎮壓蛇妖的法器擡了擡下頜:“那玩意兒你不撿?”

“哦對!”這東西肯定值錢,徒羨魚迅速撈起。

兩人誰都沒搭理那一左一右暈成個八字的沈驚玉和西河派弟子,原路返回、向洞口行去。

回程比來時走得要快,蛇妖死後,空氣裏的腥臭逐漸消散,徒羨魚不用再戴她的“安慰面巾”。

約莫過了一刻鐘,他們來到棺材處。

洞口就在棺材後,徒羨魚對青衣男人說了句“等等”,就地取材支起一張桌子,把她拾得的怪物掉落物品一一擺上去。

“你出力比較多,戰利品你先挑。”徒羨魚比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“我還以為你打算獨吞。”男人語氣似帶著笑,也似帶了幾分驚奇。他伸手拿走那面鏡子,對其餘的看也不看:“剩下的都歸你。”

不愧是大佬,如此豪爽闊綽。

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徒羨魚本就欣喜的心情更添幾分雀躍,將箱子匣子袋子重新歸進乾坤壺裏。

一旁還躺著口棺材,和砸下來後碎成一片一片的船形成鮮明對比。徒羨魚早認定它價值不菲,抓著乾坤壺過去,試圖將它裝入。

但不幸的是這棺材太大,乾坤袋塞不下。

“能不能幫……”她扭頭向大佬求助。

男人好笑地望著她:“棺材你也要?”

話語稍頓,又道:“還是一口刻著符咒的棺材。”

“邪咒?”徒羨魚微怔,目光移向棺材外壁上刻的圖案。僅是看了一會兒,她雙目就開始刺痛,不得不閉上眼。

“若是正常走完祭祀流程,棺中人的壽命會立刻被這口棺材轉移到那條蛇的身上。”男人語帶笑意,溫和說道。

徒羨魚:“……”

徒羨魚觸電般收手,後退三丈遠。

男人眼眸一轉,又做了個擡手伸指的動作。

下一刻,棺材化作齏粉,被風吹進洞中。

戰利品已經分好了,河神、不、蠱惑人心的三眼蛇妖也已解決,洞口就在前方,徒羨魚感到自己和大佬的緣分盡了,禮貌客氣地告別,走去外面。

站定之後放眼一看,看見的又是一片月夜下的遼闊河灘,以及河灘外奔騰不息的河流。

應該還在連照山上。她估摸著那夥山匪已被大佬給滅了,這山裏多待無益,可若離開的話……難道要再用一張傳送符紙離開嗎?

任務局給的物資不算多,用一點兒少一點兒,徒羨魚舍不得。

恰見大佬從洞中出來。徒羨魚靈光一閃,捧著夜明珠朝他一拜,對他露出乖巧討好的笑容:“趙公子,你應該要離開了吧?可以請你順便帶上我嗎?”

男人沈吟片刻道,“這件事啊,看我心情如何。”

朋友,你果然很會調動別人的情緒。

徒羨魚內心開始忐忑。

她忐忑著,這男人卻是悠然,朝四下看了一圈,擇了個方向慢條斯理走過去。

風牽起他的衣角,那衣角起起跌跌飄出夜明珠能夠照耀的範圍,柔和光芒裏唯塵埃和細雪在飛舞。

徒羨魚以為他就要這樣走遠,垮下肩膀、手探進乾坤壺,卻見這人回身,道了句:“現在心情還不錯。”

話音落地,他回到徒羨魚身側,用劍尖將她衣領挑起。

徒羨魚雙腳離地,被帶到了雲上。

高空的風很烈,吹得徒羨魚睜不開眼,懸空的姿勢讓她無比緊張害怕,心音猶如擂鼓。她努力讓自己鎮定,好在這個過程並不漫長,過了一陣,雙腳又回到地面。

她舒了一口氣,睜開眼。

燈火入眼來,零零星星點綴在一條街上,照著天上皎月,照出幾分溫暖。

安全著陸。

徒羨魚向前走了一步,轉身欲向大佬道謝,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——大佬走了。

“哎……謝謝。”徒羨魚小聲道。

徒羨魚看向周圍。

和寒江城一樣,這條街道上也積著厚厚的雪,道旁屋頂一片白茫茫。房屋搭得規整,一間挨一間很是密集,門口掛著牌匾,一看便是商鋪。

不是大城,是個小鎮,應該能找到投宿的客棧。

雖然這位趙鐵柱有時候愛開玩笑,但總體而言還是人美心善的。徒羨魚把夜明珠收好,搓了搓手。她感覺到系統開機了,問:“你知道先前的人是誰嗎?”

“不清楚。”系統道,“這世上有許多隱世強者,資料庫中沒有他們的檔案。”

連照山上,有一處篝火明亮、立著許多詭異木樁的河岸,十來個向河神舉行獻祭儀式的人被捆在一起,他們赤著上身,皮膚上抹著油,在風中瑟瑟發抖。

三名劍者立於一旁,金剛境修為,皆著暗銀色窄袖道袍,赫是寒山派的弟子服飾。

“棺材是尋找河神的關鍵,現在不見了,我們要怎麽辦?”其中一名弟子開口,神情焦急萬分。

“若有那‘河神’的其他物品,或可用符咒一試。”

“我已問過,他們將河神賞的東西全換成了錢,一件沒剩!”

“難道線索就這樣斷了?”

“肯定還有別的辦法……”

三人正是苦惱時,有人從河對面走來。他步伐分明慢悠悠,速度卻快極,轉瞬間來到此岸,三名寒山派弟子面前。

他穿一件雨過天青色的大袖衫,丹鳳眼,眼眸清黑,烏發如沈檀。

“裴峰主!”寒山弟子認出來者,驚呼喚道,旋即提劍行禮,語氣轉為尊重:“裴峰主。”

寒山有十三峰,十三位峰主中,唯有一人姓裴,便是江湖上名號響當當的歲熄劍尊——裴眠雪。

“嗯。”青衣男人面不改色受了禮,向三名弟子擺手,“‘河神’已被我解決了,散了吧,該幹嘛幹嘛去。”

“這……”三名弟子交換眼神,表情遲疑。

其中一人上前道:“裴師叔,處理它是我們的任務。”

“它出現了異變,你們三人無法解決。這是清暉堂的疏漏,你們不會有懲罰。”裴眠雪轉身,掃了眼這些被捆起來的人,衣袖一揮,熄滅篝火。

徒羨魚在小鎮上好一番找尋,總算敲開了一家客棧的門。她筋疲力盡,讓店家煮了碗湯面,吃飽後往床上一倒便睡著了,連蛇妖洞裏的戰利品都沒清點。

她打算睡個昏天黑地,可翌日天一亮,系統就在腦海中叭叭起來:“執行者助手系統已啟動,正在為執行者規劃任務路徑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徒羨魚用被子蒙住腦袋,語氣兇惡。

系統無情提醒:“執行者第一原則:任務至上。”

徒羨魚恨不得當場磨刀。

等我有錢了,一定給你組個外裝機,並加上屏蔽功能。她極不情願地坐起身,面無表情問:“你規劃出了什麽?”

“花間集會將於兩日後在華京舉行,那是初入道門、還未入師門的修行者的展示舞臺,若在此集會上拿到前十的名次,便能進入寒山派。

“花間集會並未規定非修行者不能參與,你的任務目標是歲熄劍尊裴眠雪,寒山十三峰峰主之一,成為寒山弟子……”

徒羨魚的表情更癱了一些,打斷道:“那個修行者之間的比試?有過普通人在那集會上搏得名次拜入門派的先例?”說完沖無形的系統比了個中指。

“雖不曾有過這樣的先例,但你是一名執行者。”系統用強調的語氣說道,“你經歷過專業的訓練,和金剛境的人的差距只在是否能動用靈力。”

我謝謝你的鼓勵。徒羨魚皺起眉:“不是說讓我用特別手段積累原始資源麽?”

“目前區域並無匪徒,且經過周密計算,你參加花間集會的成功性更大。”系統道。

徒羨魚不想再多說話,倒頭又睡去。

這日是個晴日,晝陽轉過中天,徒羨魚才起床梳洗。鏡子裏是張清麗的臉,細長的眉,黑白分明的桃花眼,左眼眼角下有一點小小的痣,無論是笑或者淚,都惹人憐。

她看了這張臉許久,取出一個香爐,點上三根香,為這張臉原本的主人祭奠。

一刻鐘後,香燃成灰燼,徒羨魚將早飯午飯並在一起用過,坐在窗下清點物資。

沈驚枝身上既無銀錢,更無貴重首飾,除了頭上那根普通品相的玉簪,唯手上戴著串由幹青翡翠、玉髓和琉璃石串成的手串,這些珠子質地通透,陽光下看極漂亮。

從蛇妖洞裏帶出的東西,有靈石、銀兩、法器和一件武器。

法器品級一般,都不如沈驚玉掉落的那一個。但沈驚玉那法器用過一次之後,需得用靈力溫養許久才能再度使用。

武器是半成品,大約半尺長,像個稍大些的鐵鏃,通體生銹,柄光禿禿。若非被蛇妖單獨用匣子保存起來,且系統說這匣子材質上乘,徒羨魚只當是塊鐵片,看完就扔了。

清點完之後,她換下昨日被蹭臟的衣服,穿上從任務局領到的符合這個時代特色的衣裙,裹好披風,出門退房、來到街上。

白日的小鎮可比半夜看見的要熱鬧。路面上的積雪已除,店鋪都開了,行人三三兩兩走在一塊兒。徒羨魚入鎮隨俗,在最受歡迎的餡餅店門口排了半天隊,買到一張牛肉餅。

此鎮名為小河鎮,是寒江府的下轄鎮,位於寒江城附近,離景國首都華京也不遠。若從這裏去華京,走路兩三日就到,騎馬半日可抵達,折中一些的馬車則要一日。

徒羨魚會騎馬,可小鎮上並無出售或租賃馬匹的商人,她只能選擇雇馬車和車夫。

雖說早間對系統豎了中指,但徒羨魚思索考量後,接受了去京城的提議。

任務還是要做的。她是穿越任務局的執行者,上頭交代下的事情,不管辦好還是辦砸,怎麽也得走一走過場才對。

從三眼蛇妖處弄到的銀錢還算充足,徒羨魚雇了一輛舒適的馬車,座位上有軟墊和靠墊,窗戶是可開合的。

車輪轆轆,載著她向華京出發。

眼下是十一月,縱使不下雪,也冷得緊。徒羨魚看了會兒外面的風景,便將窗戶落下。

她掏出在鎮上精心挑選的話本,打算趁著天光還好,讀上幾頁,卻發現系統突然關機了。

又有強者出現了?徒羨魚震驚。

她唰啦擡起頭,發現對面多了個人。

這人青衣烏發,模樣俊美,不是昨天的大佬又是誰?

大佬來做什麽?不滿意昨天的戰利品分配了?徒羨魚胡亂猜測。

裴眠雪也不說話,倚在車壁上定定註視她,約莫過了數十個呼吸,遞出一根玉笛,道:“握住它。”

這玉笛通體雪白,色澤瑩潤,煞是好看。徒羨魚不明所以,目光在裴眠雪和玉笛之間來回,謹慎問問:“幹什麽?”

“一個嘗試。”男人回答。

“什麽嘗試?”

“試過才知道。”

聽著怎麽這麽不靠譜呢?徒羨魚心中嘀咕著,不敢太逆著大佬來,伸手握上玉笛。

這玉入手微冷,被徒羨魚握了一陣變得溫熱。徒羨魚默默觀察著,但除此之外玉笛再無別的變化。

“嘗試出什麽了嗎?”她眨了眨眼,擡起頭,對上裴眠雪漆黑如墨的眼睛。

“什麽都沒有”裴眠雪表情很淡,從徒羨魚手中抽回玉笛,如同來時的突然,去得亦悄無聲息。

馬車在道路上壓出兩行車轍,道旁某棵積雪未盡的樹抖了抖,躥下一只黑貓。

黑貓踏著輕盈的步伐來到青衣男人面前,坐下舔了舔爪子,口吐人言:“你特意回寒山取玉笛……她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?”

玉笛在裴眠雪指尖轉出一朵漂亮的花,他提步向前,沒回答這個問題。

黑貓跳上裴眠雪肩頭,向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翕動鼻翼:“我在她身上嗅到了奇怪的氣息。”

“這是你第十二次說這話。”裴眠雪笑了一聲,清黑的眸底不見任何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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